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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精神醫師的雜感與邀請

離開公職之後,有一段時間前往北部的某間醫院去進行人力支援,包括禮拜六的門診一節。 那一天,門診輪到了一位約六十歲的女性患者,她走進門診很自然的坐上椅子,但特別的是,她並未將頭上所掛的耳機拿下,目光大多時也繼續投向手機的螢幕。這是我與這位女士的第一次相遇。 這種畫面,我其實不太常看到,我是說,進診間後,還繼續聽耳機看螢幕這類的。而不難推測,這顯然是她過去看診的慣性動作,我瞭解了一下,個案已經拿藥約有十年之久,而她來這家醫院拿藥也有約兩年,所以,顯然,她已經在過去這幾年裡面,被“訓練”成如此:拿藥就進診間乖乖的拿藥,不要吵醫師,也不要期待有甚麼對話,醫師開藥,我靜靜拿藥就對了,多麼合作的完美病人啊。 所以,當她感覺到我在跟她說話時,似乎還愣了一下,我看了看她所服用的藥物有抗憂鬱藥與安眠藥等,便問了問有甚麼事讓她心煩的嗎,結果,個案從有問有答,到了後來,甚至變成了心中有話不吐不快的狀態,她離開診間前,我遞給了她一張名片,並跟她解釋到,這是我最後一次來這家醫院看門診 ( 雖然是個案第一次遇見我,但正好我來這家醫院支援的時間已經期滿了 ) 我簡單的跟她提到自己在花蓮有時會舉辦講座,其中乃會談到有關憂鬱與失眠的問題,不過要她從基隆下去花蓮,顯然有些麻煩。 個案收下了我的名片後,拿了處方簽便走出診間,但不久又走了進來,問我說剛剛給她的名片是否有留在診間,我說印象裡她好像收起來了,她便又摸索了一番,確定找到了,才又離開診間。 這個案,我估計再見到她的機會應該不高。但她就像其他不少長期在服用抗憂鬱藥物或安眠藥物的病患一般,至少其中有一部分,其實需要的是更多心靈上的關注,是多一些的談話與瞭解或是可以傾訴的對象,或是一些指引與解惑,而不只是每個月一次,年復一年,卻只是單純重複拿藥動作的就診年資。 其實,我在心靈講座中,最想做的,乃是台下坐了上百位可能長期服用抗憂鬱藥物卻效果有限,或長期必須依賴安眠藥物的病患們或個案們,又或是總覺得人生並不快樂的朋友們,讓我好好的跟她們談談憂鬱的各種成因,以及哪些憂鬱的個案需要的是藥物治療,又那些服藥後效果並不彰顯的個案們,他們所需要的又是怎樣的協助或引導呢。而對於那些必須長期依賴安眠藥物的人們,我也想要跟他們好好的聊聊那些可能可以讓失眠逐漸不藥而癒的方法與途徑,在那可以讓我對你暢所欲言的講座中

寫在小燈泡走了之後

小燈泡走了,小燈泡提早離開人世了,不,這件事是無法被如此輕描淡寫的。 血淋淋的事實是,四歲的小燈泡被一個無冤無仇的陌生人用菜刀砍斷了脖子,身首異處,以一種極為淒慘的姿態離開了這個世間。 而這回 ( 相較於鄭捷的隨機殺人事件 ) ,砍殺小燈泡的王姓兇嫌極可能是個嚴重精神病的患者。 ( 不論是以前所稱的精神分裂症,後來改稱的思覺失調症,或是因為各種毒品與藥物濫用所導致的妄想狀態與幻覺症等,相對於鄭捷乃是屬於人格疾病的個案,兩者所需要精神或心理治療模式並不相同 ) 小燈泡的母親強忍著悲痛的談話與其堅強的表現令人印象深刻,顯示的是一種難得的人性素質,觸動人心。 小燈泡的母親沉痛的呼籲家庭教育的提升,與政府的作為。 媒體也在此時又觸及到了該不該廢死的問題。 基於對於犯罪的嚇阻效應,以及罪與罰的公平正義原則,我贊成死刑的存在,以及嚴謹執法與謹慎判決的重要性,但對於小燈泡冤死的慘痛悲劇,在死刑存廢,或是家庭教育的影響等議題之前,其實更值得關注與探討的是,是甚麼原因,讓像兇嫌這樣一個疑似罹患嚴重精神病,且早已表現出暴力與傷害傾向的精神病患所應該得到的積極治療,卻未能適時的發生。以至於病症持續惡化,暴力的風險持續升高,而終至闖下了無法彌補的,令人神共憤的大禍。 任何一位資深的精神科醫師都曾經醫治過許多不論是在妄想的影響或是幻聽的使喚與干擾下所表現出暴力傾向的精神病患,並在適當而充足的醫治之下,讓其病情獲得了控制,暴力行為也自然隨之消失。 所以,讓嚴重尤其是已經有暴力傾向的精神病患能夠適時的得到適當的治療乃是重點。 ( 不論是以前所稱的精神分裂症,後來改稱的思覺失調症,或是因為各種毒品與藥物濫用所導致的妄想狀態與幻覺症等。 ) 殺害小燈泡的兇嫌,明顯的是處在一種精神混亂的精神病狀態,從他的筆記本中,起碼可以看出思考邏輯的混亂,與語無倫次等症狀,他說殺害小女孩乃是為了要找一個四川小孩與傳宗接代等內容,則顯示了其思考邏輯的錯亂中又夾雜著妄想的色彩。他在警察局裡自稱堯帝,要求眾人下跪等言行,亦是妄想性的思維。 而根據報導所揭露的訊息,這些症狀,很可能已經形成了一段時間,如鄰居所言,凶嫌不時會出現激動叫囂與猛敲他人大門,亦或是在住家附近的公園點火等情形,而這些行為與徵兆,早已透露了他的病兆與潛在的暴力與破壞傾

23 後山精神醫師的一天

如果你在看了我昨日的生活記錄之後,感想是這個人的日子過得太悠閒了,那麼,請容許我播放一段昔日在職場上的工作情景,退休至今三個多月了,雖然,依舊讓自己充實而悠閒的過著,偶爾也會懷念起往日在醫院裡的工作時光。 後山精神醫師的一天( 2002/05/23 ) am 8:00 禪舞 早晨八點多,如果你正好經過精神科的團體活動室,從透明玻璃窗望裡看,一群人正在非洲原住民音樂的催情下,手舞足蹈,「抖動全身的每一個細胞」是這群人此刻心中的最高指導原則,即使是第一次經過的人,也很快的就能夠對於目睹的一切釋懷,因為這裡是精神科病房。 事實上這只是禪舞前的熱身動作,接下來眾人便開始在引導下進入禪舞的境界,從熱身開始,經歷禪舞,到以靜默作為結束,費時約二十分鐘,舞畢, 眾人皆感覺到心情輕鬆,頭腦清爽。這一群人其實是我們精神科醫療團隊的成員。 你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來開始一天的工作的?相信有不少人往往是帶著一付緊繃的身心來開始一天的工作。之所以會開始邀請同仁們一起來跳禪舞,是因為我相信讓同仁們從啟動自己輕鬆愉快的心情,來開始一天的工作,會使的大夥們在工作時的活力與能量更加提昇。所以我開始邀請大家在一天工作開始的頭二十分鐘,就先聚在一起來一段讓人身心舒暢的禪舞。 am 8:20 關懷病患時間 禪舞結束之後,是醫療團隊成員關懷病患的時間,大夥開始分頭與個人所負責關懷的病患問候與交談。 「王伯伯,您早,昨天睡的如何?」音樂治療師帶著甜美的笑容問候道,前幾天還因為自己是被強迫住院而大發脾氣的王先生,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顯然他已逐漸的感受到了這裡的工作人員對他的關懷與善意。 「醫師助理,我好想念我的女兒ㄡ,妳可不可以打電話給我家裡,叫她們接我回去,我要回家照顧我的女兒」小愛如此問到,但矛盾的是,她的先生就是因為她在發病情緒不穩時,會出現傷害小孩的行為,才將小愛送來醫院住院。 當初開始安排這一段「關懷時間」的想法是,雖然醫師與護士每天都會去查房,但在查房的時候,往往是以評估病患的病情與症狀,並適時的調整藥物或安排治療與復健活動為主,就病患而言,醫護人員的查房經常是來去匆匆的。 而為了讓我們對於住院病患的照顧,可以涵蓋病患的情緒、感受、心理、想法等等的層面,經過醫療團隊的腦力激盪之後,我們開始實驗性的實施「

從後山精神醫師到另類精神醫師(寫於2002/02/24,曾刊登於張老師月刊)

有一天,我照例打開電子信箱時,收到某月刊的一位執行編輯來函,就這樣,這個專欄「精神醫師筆記」誕生了。 以下便是該編輯來函之內容: 梅醫師: 你好! 我和敝刊總編輯曾多次討論要向您邀稿,以成就我們腦中「後山精神醫師筆記」專欄的構想;所謂「後山」,乃指中央山脈之後,我們假設東、西岸居民所面對、遭遇的精神問題不盡相同,我們希望您能以一位精神醫師的專業、客觀眼光,及隨手筆記的輕鬆、溫馨筆調,帶給我們讀者一些案例故事、問題呈現及您的處理方法。不知您是否能撥冗為我們執筆?又,對我們這個構想是否有任何指教之處?請不吝賜教。我靜候佳音。 祝 新春愉快! 我與該執行編輯及該月刊之總編輯素昧平生,接到這個專欄的邀約,倒也讓我感到受寵若驚。 看起來,他們應該是先有了「後山精神醫師筆記」這樣的構思,然後又透過網站查詢,湊巧的看到了我的那個羞於見人的網站後,便興起了邀請我寫專欄的念頭。 當然他們會找上我的原因是很容易猜測的,一來我是一位已經有十五年從醫經驗的精神科醫師,二來,我已經在他們所謂的「後山」花蓮工作了大約七個年頭,符合他們構想中的人選「後山精神醫師」的條件,三者,看起來這位精神醫師居然不務正業搞了個部落格,可見是有些閒情來寫寫文章的。

2008年12 月,在醫院工作的幾段時光

十二月的一個中午,我在醫院的中庭花園裡曬太陽,一位五十多歲的婦人,長期在我們日間病房住院的病友,走了過來。 「主任,你在曬太陽啊!」 「是啊,今天的太陽好舒服ㄡ」 隔了一會,她又說:「謝謝妳治好了我的病」 「那也是因為妳很合作啊」我回答道 「那主任你要永遠在這裡幫我們看病ㄡ」 「我ㄚ,大概四年以後才會離開這裡啦」我輕聲說 「四年以後就要離開我們ㄡ,不行啦,主任,這樣我會捨不得你啦」 「別煩惱,四年還有很久呢,而且到時候,我會找一個更好的醫師過來…..」 那個午后,讓我感到溫暖的不只是秋天的太陽! 收到了一位以前曾經在學校裡治療過的個案寄來的聖誕卡,她在卡片裡說,很高興又到了一個可以找理由寄卡片給我的節日,幾個月以前,她才寄了一張巨大別緻的卡片給我,裡面放了兩張她那不滿一歲的寶寶的可愛照片,她曾經是一位多重人格的患者,我跟她進行了兩年多的心理治療的療程,一直到她大學畢業為止。 後來她就業,結婚,且又生了小孩…..,每年不忘捎來問候與祝福的卡片,每次收到她寄來的卡片,我心裡也會湧起一陣混合了欣慰與感動的暖流。

後山悲歌(寫於2002/10/11,曾刊登於張老師月刊)

來到鳳林榮民醫院精神科服務至今已有兩年九個月,鳳林在那裡?前幾天我應邀到新莊高中為一場北二區輔導老師的輔導智能研習會授課時,會中就有幾位出席的老師問我鳳林在那裡?「鳳林在高雄」有老師憑直覺與印象答道,No,鳳林是位於狹長的花蓮縣的中部的一個鄉鎮。 花蓮縣除了風光明媚之外,在人文地理方面也以族群分布的平均著稱,這所謂的平均自然是比較其他縣市。如我在玉里服務的時候,就常聽人說起,玉里鎮是閩南人、客家人、原住民、外省人的分布人數最均衡的鄉鎮,且四大族群相處融洽,族群間的通婚更是比比皆是,早已是血脈交融。 鳳林鎮雖然是以客家人口居多,但鳳林鎮以西,沿著中央山脈的是萬榮鄉,萬榮鄉北區的幾個部落,如西林村、見晴村、明利村等是屬於太魯閣族的部落,而鳳林以南的光復鄉如太巴朗則屬於阿美族的部落。 而我所服務的機構鳳林榮民醫院因為醫院的屬性自然也要肩負起對於花東地區榮民袍澤的醫療照顧的責任,因為這種種地緣與醫院性質的關係,在我所負責的精神科急性病房中,還真是個族群融合的地方。而許多來自原住民部落的看護阿姨們,更是不分族群的對於病患付出關懷照顧,常常聽到有些看護阿姨操著濃濃的原住民口音,與重聽又操著重重的江西(或者湖北、廣東….江南江北各省應有盡有)口音的榮民伯伯們賣力溝通的情景,令人不禁莞爾。

後山精神醫師的一天(寫於2002/05/23,曾刊登於張老師月刊)

am 8:00 禪舞 早晨八點多,如果你正好經過精神科的團體活動室,從透明玻璃窗望裡看,一群人正在非洲原住民音樂的催情下,手舞足蹈,「抖動全身的每一個細胞」是這群人此刻心中的最高指導原則,即使是第一次經過的人,也很快的就能夠對於目睹的一切釋懷,因為這裡是精神科病房。 事實上這只是禪舞前的熱身動作,接下來眾人便開始在引導下進入禪舞的境界,從熱身開始,經歷禪舞,到以靜默作為結束,費時約二十分鐘,舞畢,眾人皆感覺到心情輕鬆,頭腦清爽。這一群人其實是我們精神科醫療團隊的成員。 你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來開始一天的工作的?相信有不少人往往是帶著一付緊繃的身心來開始一天的工作。之所以會開始邀請同仁們一起來跳禪舞,是因為我相信讓同仁們從啟動自己輕鬆愉快的心情,來開始一天的工作,會使的大夥們在工作時的活力與能量更加提昇。所以我開始邀請大家在一天工作開始的頭二十分鐘,就先聚在一起來一段讓人身心舒暢的禪舞。

一位心靈醫者的學習之旅

2005/09/26 成為一位醫者之後,年輕旅者極富熱情的學習與工作著,為了觀察到一些難得的臨床現象,他有時甚至就住在機構裡,以便能夠更密切的觀察個案的變化,並提供協助。 年輕旅者也擁有一種能夠與精神失序患者親和的人格特質,他的熱情不只表現在對於專業知識的汲取,也表現在對於心靈療癒工作的積極投入,他也能夠與和善的同仁友好,但對於與未來的權力名位相關的事務卻不甚關心。 當年輕旅者在成為醫者的第一年,就有病患的父親因為關心女兒的病情,而仿效舊俗,帶了一個大紅包私下來拜訪照顧其女兒的旅者,並懇切的希望醫者能收下那紅包,旅者婉拒了,並且讓罹病女孩的父親能夠瞭解安心,不用奉上紅包,他的女兒也會得到全心全意的照顧。從此以後,以醫者之名工作著的旅者自然能夠繼續秉持相同的原則。 與年輕旅者同時間進入該醫療機構接受進階專業訓練的還有其他三人,然而就像世界上任何一個單位一樣,他們學習著同樣的專業,受著類似的訓練,但四個人的人格特質各有特色,在專業上的興趣也並不相同,當然,他們未來的事業發展與人生風貌應該也會不盡相同吧。 2005/10/24 旅行的過程中,旅人雖然定出了方向與目標,但仍不時會因為沿途的風景人物與突發的故事而延誤了行程,當然那也與個性有關。或許不必說是延誤,因為那些遭遇的人與發生的故事自然地也成了旅行的一部份。   現在,讓我再回到那裝載著關於那位自詡為靈魂醫者的旅人的故事列車上,故事正述說著關於那靈魂醫者的誕生…   年輕旅者在頭幾年的養成訓練中,學習到了不同精神失序的個案其實有著不同的病因,有的是因為遺傳上的缺陷或是神經生理方面的失調,有的則與成長過程中所經歷的心理環境(如父母親的性格、功能等),或是生命中所經歷的不可承受之重相關;   他也學習到針對有些疾病個案需要接受適當的藥物治療,有些個案則必須透過適當的心理治療才能獲得改善,而就像治療精神疾病的藥物種類繁多,心理治療其實也有著不同的學派與法門,而不同的門派之間自然也有著不同的風格與內涵。   於是,同樣的個案,在經歷不同模式的心理治療或不同風格的治療者時,其經驗、感受與功效也可能會有所不同。